木栈道

爸爸。 j

【巨人】【艾让/马可让】《罅隙之章》1

茶腐玉:

 

艾伦·耶格尔最为厌恶的,是让·基尔希斯坦的背总是挺得很直。

 

他不止一次的观察过,在训练场上,在休息的间隙,在执行夜巡时,甚至连睡觉时候也不例外。起先只是随意的一瞥,发现了这一点后便刻意的观察,每次相同的结论让艾伦格外恼火。

 

不管训练多么劳累,不论身边有人没人,他的背总是挺得板正,没有一丝松动。

 

从一开始,艾伦就是对他嗤之以鼻的。

 

那个混蛋,明明是个贪生怕死的胆小鬼,自私怯懦,不堪一击。通过不断学习提高与巨人战斗的技术,到头来却是为了要加入宪兵队,进入防线的中心远离巨人,真是令人恶心的悖论。

 

他还记得初到训练兵团,被问到为何要加入时,那个栗色短发的男孩愣了一下,然后自然而然的对教官说‘为了加入宪兵队,去内地生活’。

 

结果被教官一个头槌击倒在地,捂着脑袋呼痛的时候听到教官嘲讽道“谁准你坐到地上了?你这样的废物还想去内地生存!”

 

周围哄笑一片,他却不怎么在意地站起身子,挺直了腰杆,对旁边麻子脸的男孩笑了笑,挑着眉一脸无所谓,“他们笑什么?反正震慑在巨人恐惧之中的又不止我一个,大家都挤破了脑袋想到内地去不是么?”

 

放屁!艾伦当时就在心里暗骂,不是每个人都像你那么胆小,发誓加入调查兵团的人,有着比生命更为珍贵的东西,那些信念坚定,即使面对巨人的恐惧都不能动摇。

 

墙外的世界广博辽远,我们每个人从出生起,就被赋予了拥有和享受整个世界的权利。譬如燃烧的海水,冰冻的大地,都是该豁出性命也要亲眼所见,全身歆享的无上美景。于每一个生命罅隙中流淌的,是自由之乐章。

 

一个连自由都不曾追求的人,怎么配如此骄傲的站在这块土地上?

 

怎么配拥有如此挺直的脊背?

 

艾伦·耶格尔对让·基尔希斯坦格外厌恶。

 

 

 

 

而让耽溺在三笠身上的视线,艾伦或多或少也是知道的。

 

比如现在,常规训练之后的晚饭时间,艾伦刚和三笠、阿明在角落坐下,就感受到让带着几分炽热的实现,透过层层叠叠的人群望过来,一下一下的,瞥了很多眼。艾伦受到这视线的波及,只觉得浑身上下不自在,连完成正常的‘端碗’这个动作都十分别扭。

 

“我说让啊,吃饭就好好吃饭,总盯着我干什么,被你这么一看,就什么胃口也没有了。”

 

那边果然不甘示弱,脸颊飞速的红了一下,转而撂下饭碗拍案而起,“吃你的饭啊,管那么多干什么!我又没在看你,我是在……好吧,我就是想看你这个赶着去送死的混蛋到底什么时候可以真的去死一死!”

 

看吧,连骂人的话都一成不变,喜怒哀乐全部心思都摆在脸上,怎么看都是一个无趣的人。

 

艾伦感到十分烦躁,这种烦躁感在面对让的时候总是不自觉涌现,只想把对方揪过来揍一顿再说。

 

事实也正是他自己将挑衅升级,“说谁是赶着去送死的混蛋,也不看看你这马脸,刚才三笠还偷偷跟我说,她很好奇你进门的时候下巴不会磕到门框么?”

 

旁边躺枪的三笠·阿克曼揉揉眉心,表示无可奈何。

 

“混蛋,我看你才是矮到跳起脚也够不到门框吧!”让捏紧拳头朝他扬了扬,“艾伦你今天格外的欠收拾啊,想打架么!”

 

“打就打,看你白天格斗技练得那个糟糕样,连我都替你着急……等等你敢掀我的食物?!”

 

没说完的话被让打断,栗发少年伸手抬腿,将艾伦盘子里定额的晚餐尽数掀到地上。伴随着一阵‘稀里哗啦’声,无形而浓重的硝烟在二人身旁蔓延。

 

艾伦想也不想一拳挥出,朝着让的左眼猛然击去,对方弯下腰身子一晃,前进两步抱住艾伦的大腿试图将他掀翻,二人很快地扭打在一起,像两头小兽般简单粗暴又毫无技巧。

 

104期新兵训练营的例行战役,在此时此刻,于此地再次打响。

 

 

 

战斗的结果自然没有输赢,二人被三笠一手一个,像拎小鸡一样各自拎开。不过差别的对待是,让被三笠扔到马可身上扭头就走,艾伦则是被三笠从头到尾牵着,一路走出了食堂。

 

“总有一天,我要让那个家伙好看。”艾伦痛得直吭叽,边走边揉被打出淤青的眼角,咬牙切齿的发誓。

 

“其实让那么想也没有错啦,毕竟每个人的追求是不一样的啊,同化了才真正恐怖吧。”阿明出言宽慰他,“说道底让也并没有什么特别出格的行为,你究竟为什么看他那么不顺眼啊?”

 

“谁让他的背……”说到一半蓦然止住,艾伦也觉得因为这个理由厌恶别人显得莫名其妙。谁会因为一个人挺胸抬头而讨厌他呢,这么说的话驼背的人岂不是要受到全世界的爱戴了?可是相比来讲,别的理由又都无关紧要。

 

“什么?”三笠也停下脚步看他,目光里带着难得的询问。

 

“啊……因为……因为让那家伙一看就暗恋三笠啊!”艾伦抓着头发胡编乱扯,不知怎么就扯到了这个原因,“作为三笠的亲人也要对他保持应有的厌恶啊哈哈哈,还想高攀我们三笠,那小子的花痴样看了就让人不爽,不是么?”

 

“那也应该是他讨厌你才是啊,”阿明笑着点点头,像是认同这个理由,“能让三笠整天围着转的,也只有艾伦你了,让看你的眼神都快烧出洞来了。”

 

“会嘛。”艾伦哼了一声颇为不屑:谁要他因为这种原因关注我,要看,就堂堂正正地把目光放在艾伦·耶格尔身上啊,无论是作为对手还是战友。

 

因为第三个人而吸引来的目光,是无论如何不会让人感到愉悦的。

 

 

 

回到宿舍进行了内务打扫,而后小规模练习了白天所学的技能,接着是惯常的聊天和打闹。直到快要熄灯睡觉,艾伦都一直在保持同样的频率向门口张望。

 

让那家伙一直都没有回来过。

 

从离开食堂开始,一直到晚间休息都没看到他的身影,墙上贴的执勤表表明对方在今晚并没有指定的任务,问了马可也只得到了‘不太清楚’的含糊回答。艾伦对着那个笑得温吞的高大少年十分没辙,明明知道对方是在敷衍他,却也无法进行更深层次的逼问。

 

况且【逼问】这种词,连个像样的理由都没有。

 

“熄灯睡觉了,谁要管他,但愿那个倒霉的家伙不要被巡逻的人抓到,然后被罚跑圈什么的吧!”艾伦大大咧咧地说道,一边翻上床裹紧被子,被窝里暖洋洋的气息让他舒服地伸了个懒腰——大冷天还往外跑,真是脑子有病。

 

睡觉睡觉,听说明天早餐有肉吃。

 

可惜天不遂人愿,在他第三十七次翻过身子,听到身边康尼乱七八糟的梦话时,钟楼上的钟声已经敲过凌晨一点。他侧身看向窗边属于让的床铺,显然,它一直没有被主人临幸。

 

银白色的月光洒在那张空床上,柔和温婉,连上面微小的褶皱都显出奇特的韵致。

 

鬼使神差的,艾伦从被窝里钻出身子,拿过床头的衣服往身上套。

 

“只是突然想到凌晨的空气一定很好,想出去散散步。”艾伦一边快速地碎碎念一边穿好衣服,也不知道是说给谁听。

 

紧接着轻手轻脚地推开木门,脚尖踏过铺满枯叶的泥土地,小心翼翼的,如同艾伦那可不知为何充盈着希冀的心。

 

 

 

 

让·基尔希斯坦躺在训练场后的草地上,交叠的双手枕在头下,闭着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夜间的气温偏凉,在草叶上凝结成露水,打湿了他褐色的外套,少量露珠顺着衣领钻进他脖子里,凉意刺激得他更为清醒。

 

远远地听见有脚步声传来,起初是急促而零散的,后来像是发现了目标,于是放缓了脚步,沿着自己来时的足迹,一步一步地正向自己接近。

 

马可么,跟他说不用担心了,还偏偏放心不下,真是一个太温柔的人了。

 

这样想着的让忍不住抿着嘴笑了,连带着周身空气都变得柔和。

 

“我说马可啊,跟你说我迟些会回去,怎么,担心我到睡不着?”他清清嗓子,用异常轻快的语气出言调笑。

 

哪知听到他说的话,对方的脚步一顿,犹豫地回答他道,“呃……不是。”

 

闻言躺在地上的人也‘霍’地坐了起来,瞪大眼睛望向来人,像是希望自己听错了,“艾艾艾……艾伦……你来干什么?!”

 

艾伦站在让三步之外,也想问自己这个问题。

 

 

 

“所以你这么晚不回去睡觉,有心事么?”最终艾伦还是选择坐下,跟让面对面,打算像寻常友人那样聊会天。

 

“没有。”让迅速回答,抿起的嘴巴神经质又讨打。

 

“胡扯,我还不知道你,什么心情全都挂在脸上。”

 

“啊……”让张着嘴发出一个音节,而后偏头沉默半晌,像是在思索要不要开启这个话题。

 

深夜,野外,一对一,怎么看都像是敞开心扉,说出心底秘密的最佳时机。

 

可惜唯一的缺憾,在于对方是自己类似“宿敌”的存在。

 

他苦恼地思索了半晌,最终下定决心,清了清嗓子,开始了午夜私聊的话题。

 

“我妈妈死了,在五年前的今天。”

 

“恩,啊……?”艾伦低呼出来,眼瞳蓦地睁大,不敢置信地望向对方。随后又觉得非常失礼,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原以为让会对自己说他是怎么开始喜欢三笠的,或者是他之前交往过的女孩子,虽然这些艾伦都不愿意听,但最起码应该是个充满八卦气息的轻松话题。

 

没想到对方刚开口,就如此沉重。

 

一直以来,他对让的态度就是建立在嫌恶之上的种种,轻视,敌对,不屑,就好像让对他一样,永远是骄傲的,不可一世的,他们从来没有尝试摆出其他种类的脸面对对方。

 

艾伦注意到,让说这话的时候,脊背也是挺得直直的,他突然有想伸出手安抚他的冲动。

 

“干嘛摆出那副吞了苍蝇的表情,本大爷不需要你安慰啦!”让冲他笑笑,嘴角勾起的弧度的确可以称为勉强,“都过去这么久了,我没关系的。”

 

“那她……你母亲,是被巨人……?”艾伦小心翼翼地措辞,连声音也是低沉柔和的,生怕一不小心就惊扰了对方。

 

“没有啦,怎么会。”让大手一挥,努力显得毫不在意,“我可是来自特罗斯特区的人啊,跟你们这些乡下人不一样,完全不用担心巨人的侵袭。”

 

“喂你……”习惯性的想和他吵架,转念一想还是咽回去了。

 

“她啊,有一天不知道发什么神经,说难得天气这么好,硬要爬上城墙眺望远方的景色,然后就真的趁大家不注意,从紧急疏散道偷偷摸摸爬上去了。”让无意识地弓起双腿,用手臂抱住膝盖,“那个笨女人,想法永远那么天真,城墙是百姓随随便便就可以登上的地方么?真当驻扎兵团是吃白饭的!结果呢,还没站两分钟就被发现了,被人拿武器指着,追着满城墙跑,一个没踩稳直接跌下城墙。”

 

让说的简略,好像在讲一个平淡无奇的故事。

 

“她大概是不会在意,就那么随随便便死掉了。根本是从来没有想过我跟姐姐会怎样嘛,还有爸爸,说不定一直都认为我们是她的累赘。”

 

“不会的,”艾伦即刻否定,“她只是想看看外面的世界,并没有想到会因此死去,也并不想离开你们。”

 

“说什么外面的世界,别说,她跟你有点像,每天嚷着自由,自由什么的,都多大的人了还跟个小孩子一样。”让还是笑着,伸出手在虚空中比划,“露丝之壁有多高你知道么,哈,不知道吧,我也不知道,不过她一定知道得清清楚楚。”

 

他举起右手,在空中画了条抛物线,还自己加上‘咻’的配音,“她坠落的时候感觉一定很棒,像鸟一样在天上飞,连长风都抛到了身后。看到外面的世界了么,或许看到了她此生最美的风景吧。可惜我不清楚,我连替她收尸都没去。坦白说,我就是个胆小鬼。”

 

“这就是你……执意加入宪兵团的原因?”艾伦看他双手有些颤抖,却还是固执地昂着头的样子,伸出手握住了对方的手。

 

让惊讶地看了他一眼,竟也没有挣扎,保持着交握的姿势继续说。

 

“正是如此。那时候我才十岁,就已经明白了这个道理,永远不要将自己置身险境之中,因为你的命不仅仅是你自己一个人的。”他停顿了一下,像是在斟酌措辞,“人要有适当的恐惧,这比一味的横冲直撞更为重要。”

 

艾伦张大嘴巴,第一次觉得从对方嘴里说出的,和自己截然相反的话语无从反驳。

 

“觉得我软弱吧?无能吧?背地里偷偷骂我是懦夫吧?我~无~所~谓~~只要能够活下去,别人的言论算什么,我甚至可以把身体献给国王。”

 

“要把身体献给国王的是马可。”艾伦忍不住吐槽。

 

“闭嘴,不要纠结在奇怪的地方!”让大咧咧地抓着他利落的短发,“总之啦,我就是这么自私的人,站在安全之处,抱着胳膊看愚蠢的你们横冲直撞。”

 

他说话的时候习惯性的勾着嘴角,一脸挑衅的笑意衬着熠熠的眸光格外抢眼。艾伦心中的烦躁感再次出现,并非之前所认为的厌恶,但是却比以往每次都更为强烈,甚至让他在寒冷的冬夜里,凭空出现一股燥热。

 

而后想也不想地,艾伦单手按住让的肩膀,猛地跨上他的腰,将对方仰面按在草丛上。

 

“我操你干嘛!”面对突如其来的袭击,让忍不住爆了粗口。其实这也怪不得他,艾伦比他轻不了几斤的身体压在他身上,加上突如其来的冲击力,胸膛紧贴着胸膛,全身都被压制住,是无论哪一个男人都不会轻易忍受的。

 

艾伦压在让略显单薄的身躯,肋骨因为仰面躺下更显突出。鼻尖凑近的几乎枯黄的野草,却意外的能闻到青草的芳香。他起初觉得疑惑,后来醒悟大概是让特有的气味,忍不住又多嗅了几下。他的心在胸腔里跳得飞快,胸口贴合的部位传来共鸣,连带着熨帖的暖意。然后他看到对方紧皱着眉头,不耐烦地又问了一遍,“你到底在干嘛啊混蛋?”

 

“没什么,只是单纯地想揍你。”

 

“嘿,我也正有此意。”

 

两个男孩在草地上你推我搡,互相压制,开始还半轻不重地招呼拳脚,到了后来逐渐变成了玩闹,亲昵的感觉明明没有经过排演,却显得水到渠成。

 

广袤的树群像是要表示大地的愿望一般,踮起脚尖向天空窥望。

 

青涩的少年彼此贴近,交缠的身子如同要融进土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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